十年環保設計、咨詢和行政人員經驗之談
這是大約10年前流傳在互聯網的一篇小文?,F在看看,也不算過時,雖然不完全認同,但是,可以看出,作者是用心了。
本人環境工程專業科班出身,做過將近十年環保設計、咨詢和行政工作。對于環境工程專業有一點粗淺的看法,想和各位探討。
環境工程課程設置面廣而不精,但并非一無是處
環境工程可以派生出的職業主要有環??蒲?、設計施工、環境分析、環保咨詢,專業課程設置主要有基礎化學、化工原理(或粗淺的流體力學)以及各門帶環境(或污染)兩個字的課程(以下稱環保專業課)。
做科研吧,理論深度不夠,做個反應條件研究還湊合,做機理比化學化工專業差得不是一個檔次,必須自學,而且是毫無基礎的自學。
做設計施工吧,結構一塊得另外找人,機電自控系統只能提出基本需求任人忽悠,到了現場剛畢業的碩士生還不如施工員頂用。
作分析吧,按國標法做還行,但真的沒見過懂儀器維護的環境工程應屆生(無論本科、碩士還是博士),做監測設備開發設計更是與環境工程專業不沾邊,大把化學分析、儀器分析的研究生等著找工作。
做環保咨詢吧,只能給出污染治理流程及工藝參數,但什么是咨詢?你得給別人算財務帳收益、市場前景帳,環境工程的同學必須自學(財務分析可不是看兩天書就能學通的,對市場的宏觀把握更是要有大量背景知識的積累),總不能一個十萬出頭的可研還專門組個團隊來做吧。
環評也是環境咨詢的一類,環境工程專業能做好的基本限于工程分析一章(我好幾個朋友在環保公司干了不下五年,還在做工程分析,當然,有的人已經做得很精了,能夠真正的指導企業做清潔生產)。但大多數做工程分析的同學還僅限于將企業提供的工藝流程圖拿來照搬,對行業先進的技術水平沒有了解,排污節點也找不全(當然,有的是故意漏掉重要的排污節點,這是另外一個問題,以后再講),至于高級點的污染預測模型,好像都是在照抄,倒是環境科學出身的同學在做模型方面多少有點心得。
說了這么多問題,只是想告訴在校的環工學生你的局限性在哪里,并不是說環境工程這個專業就一無是處了。我的理解是環境工程與其他相關專業比較,核心競爭力在于對工藝的把握,除了工藝,人家都比你強。這里說的工藝不僅僅是設計文本上幾個工藝參數,而是實實在在的調試運行能力。你設計的項目,你能把它調試好,把運行費用降下來,不影響企業正常生產,同時確保穩定達標,這才是真本事,這才是學化工專業、微生物專業、環境科學專業的同學做不來的。
比如有毒難降解有機廢水的處理,你能把微生物培養起來,少加活性碳,降低反滲透負荷,你的競爭力就出來了。又比如別人建的人工濕地經常雍水,你把運營維護制度建立起來,規范操作,延長濕地正常運行壽命,你就有市場了。又或者你設計的脫硫塔在投資增加不大的情況下留足了余量,當電廠硫份超設計的時候啟用塔外設施能夠確保二氧化硫達標,那很多電廠脫硫整改的時候就會來找你了。所以我認為,關鍵要學通工藝,深入掌握幾門工業三廢治理技術,多看工程實例,多于同行交流,這才是吃飯的家伙。要是都做城市生活污水處理廠,學給排水的同學基本都能勝任,也不用環境工程專業的同學了。
高水平的環保工程師也是生產工藝專家
現在有個行當叫清潔生產,原意是想通過優化生產工藝降低污染物排放,也是污染源頭控制的主要手段之一。很多朋友在做這個行當,賺錢不少,項目短平快。有興趣的同學可在網上下載基本清潔生產報告學習學習,看看你能從中學到多少優化生產工藝的知識。
我看過不少清潔生產報告,有時真想把厚厚的一本報告砸在編報告人的臉上。很多人其實完全沒有用心了解工藝,做合成氨制尿素的的居然把尿素解吸水和煤氣水封水漏掉,做磷化工的不考慮礦石里的砷,精細磷化工也不考慮黃磷水封水的收集處理,做玻璃的也不給業主推薦富氧(純氧)工藝,做鉛酸蓄電池的也沒見過目前最先進的全密閉拉網工藝,做造紙的也不提出淘汰元素氯漂,沖著一兩千噸的熱效率本就不高的新型干法水泥窯要求做低氮燃燒。
高水平的環保工程師,必須在牢固掌握污染治理技術的同時,廣泛涉獵化工、鋼鐵、機加工、電、有色金屬冶煉工藝,知道什么是先進的生產工藝,什么是落后的淘汰生產線;先進的生產工藝主要排污節點和特征污染物產生量情況,以及是否有可能實現低成本的資源回收再利用。這樣的環保工程師做出來的項目才是精品,做出來的工程能滿足企業各生產工況下的治污需要,做出來的環評工程分析才有可信度,做出來的清潔生產才能真正讓企業主知道他怎么樣才能即節約了生產成本、提高了生產效率,有能保障排污達標。只有這樣做環保,才能體現環保優化經濟發展的本質要求。
舉個以前的例子。21世紀初焦化廠基本都還是用水熄焦,焦化廢水產生量也大,氨氮濃度也高,經過硫胺工藝之后再進焦化廢水處理站。硫胺工藝故障的時候,高濃度氨氮廢水就會直接進到焦化廢水處理站,如果設計上不考慮這些特殊情況,上千的氨氮立馬讓生化系統死翹翹。解決起來很簡單,把調節池和脫氨塔做大些,什么問題都解決了。
所以,環境工程的同學們,利用在校時間多學學化工工藝、礦產采選及冶煉工藝,拓展知識面,對你將來的工作是有很大幫助的??梢詭椭銖囊粋€普通的環保工藝工程師提升成為企業的環保顧問,給你忽悠的空間不是也就更大了嗎?
環保工程師要有良知
檢查過不少企業,偷排作假的手段層出不窮。最普遍的是私設暗管,暗管的安裝之隱蔽,絕對是與污染治理設施“同時設計,同時施工,同時運行”的,都趕上環保三同時了,絕對離不開設計單位和個別環保工程師的“鼎力支持”。
在線監測作假的手段也層出不窮,有修改標準曲線的,有在采樣口加稀釋水的,有分析藥劑作假的,很多也是來自我們環境工程專業同學“研究成果”。有做假臺賬的,而且數據關聯性之強,也肯定懂工藝的環保工程師悉心指導的結果。
天地良心啊!大學四年,研究生三年,有的還加上博士兩年,就學會了干這個啊!別忘了,偷吃的人牙縫里總是有菜葉的。踏踏實實把設計做好,把設備選好,把運營人員培訓好,才是環工同學以后應該做的事。不要老想著廢水處理不達標就在出水前加活性碳,這樣的設計難保沒問題,環監一走活性碳就停了,僅僅就是應個景。以后要做環評的同學,放著特征污染物不評價,無視衛生防護距離內的居民,這都是要不得的。不要說企業沒告訴你有這些特征污染物和產污環節,企業要是門清還要你干什么?現場調查前多做些案頭工作,先把工藝了解個大概,再去企業和管生產的工程師有重點的交流,周邊區域多走走,開著車多溜達幾趟也行。當然,也有為了讓企業通過環評審批而揣著明白裝糊涂的,在市縣一級這樣的人還大有市場,但到省一級還想蒙混過關,后果可是很嚴重的。
環境工程產業的現狀及相關行業的就業
本想談環保產業,太大了,很多面我也沒接觸過,道聽途說的就不來轉述了。僅僅談談我了解的環保工程這行當。談就業的時候順便擴大范圍。
民營環保公司不少,但越來越慘淡經驗。身在中小環保公司(以下所提環保公司均指以工程承包業務為主的環保公司)的朋友肯定有感觸,國家環保投資越來越大,但單位效益缺不見起色,越來越難接到項目。原因是大項目都讓國資背景的環保集團包完了,就是轉包出來也是給有一定實力的大型民營環保公司?!笆晃濉苯ㄎ鬯畯S,很多省都打包指派的BOT企業,甚至沒有招標,民營企業參與的空間基本為零。有個哥們在民企,2007年的時候要我給他提供項目來源,我正好有些資源,就向他介紹了幾個差不多5萬噸規模污水處理廠的籌建情況,那哥們說他們公司10萬噸以下的污水處理廠不考慮,BOT太操心。于是作罷。2010年的時候有次聚會遇到他,問我有沒有擬建污水廠的信息,我說大的都建完了,他說沒關系,1萬噸的也做,5千噸都行,現在找不到項目了。當然找不到項目了,“十一五”一縣一廠都讓國資背景的環保集團建得差不多了,部分運行不好廠的也是由于管網配套不完善的問題導致的,整改的項目都不好找。在這種環境下,大型民企日子沒有以前好過了,開始做小項目,專心做工業廢水,日子還過得下去,畢竟實力還在。中小型環保公司日子就不好過了,2008年經濟危機裁員了一批,靠著幾個小項目熬日子,國企的項目他們想都不敢想,私企的項目老板賊精賊精,你還得求著他給你項目。而在脫硫這一塊,中小環保公司完全沾不上邊,最多就是做幾個小鍋爐、小冶煉的脫硫。五大電力集團都有自己的環保設計院,再加上早期已經打響名號的龍凈、遠達等公司,電廠脫硫的蛋糕也就分得差不多了,至少分掉了大頭,后來者想進入太難太難。所以我覺得,這個行業現在的門檻太高了,隨便挖個池子就能處理的生活污水項目中小企業接不到,高難度的有毒難降解有機廢水中小企業做不了。
既然項目都集中在大企業,為什么他們招人那么少,那么難進呢?主要原因不是因為都讓領導的子女把位子占了,主要原因我認為有兩點:一是大企業多處理生活污水,工藝簡單成熟,一套圖紙能用N個地方,不需要那么多設計人員。二是不重視運營管理,有些BOT污水廠居然沒有懂工藝的,1500大洋一個的操作工招幾個,再找兩個化驗室的小姑娘,基本也就開張投運了。而唯一大量需要人手的現場施工,卻正好不是環境工程同學的專長,需求自然不大。小企業就不用說了,不裁員就謝天謝地了。
我認為環境工程就業,應該是四分之一在環保設計施工崗位,四分之三的運營管理崗位,但現在運營管理存在的問題太多,很多小廠根本就是在瞎胡鬧,一個學環保的都沒有。
總結一下,就是:
個別環保工程師拿著高薪做完了占大頭的環保項目設計,五花八門的施工隊伍完成了項目建設;
少部分環??瓢喑錾淼耐瑢W有機會拿著還算不錯的薪水進入甲方或BOT企業做污染治理運營;
大部分環保同學待在小環保公司拿著微薄的工資在為了零零星星的幾個小項目拼死PK,少部分同學就業無著落只能悲憤改行。
只有等到那天,所有的企業都重視環保了,都需要環保專業人才管理維護污染治理設施了,環境工程專業的整體面貌才會徹底改善。
目前來看,做環評、做規劃的企業效益都還不行,畢竟能做環評的環保公司多少有點關系,能做規劃的單位肯定和政府往來密切(或者本身就是政府智囊事業單位),但環評單位進入的門檻較環境工程企業略高,而進入規劃、咨詢單位更需要不錯的機遇。倒是賣環保設備的進入門檻較低,而且成長空間很大,畢竟這一行已經與環境工程關系不大,屬于銷售類了,對個人能力要求較高,沒法總體評價。
還有的同學覺得進環保局是個不錯的選擇。其實也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所有公務員有的煩惱環保局的同志都有,而且現在搞減排,三天兩頭又有專項行動,工作壓力非常大。很多人最關心的灰色收入并沒有傳說中那么神奇。打個比方,我是偷排企業,你是監管部門,你來查我,沒查出問題我會給你紅包嗎?查處了問題我給你個大紅包你敢要嗎?敢要的也有,企業轉過身來就告狀檢舉,認識的有好幾個都進去了,你覺得值嗎?反正我覺得不值,我也不敢要。那就只剩下了正常收入,普通地區市縣的工資真的不高,發達地區好很多,省里比不上省會,國家比不上省里,比起同一級的事業單位肯定不如,但肯定在小環保公司高。福利分房看各個省的政策,有的有,有的沒??傊煜戮蜎]有好拿的工資。
結語
把我的粗淺心得曬出來跟大家分享,說得稀里糊涂,也沒什么條理。只是希望在校的同學和剛畢業的環保生對環保這個行業有個基本的了解,勤奮學習,練好內功。不要盲目悲觀,人生際遇都是在不斷發展和變化的,也許你畢業后只能在小環保公司棲身,但不要緊,可以積累了經驗以后向設計院或者咨詢單位跳槽。只要你足夠優秀,工作幾年之后總會找到你的空間。本科的同學如果畢業后混得不好,可以考個985的研究生,畢業以后很少有長期流落于小環保公司的,退一萬步講你還有師兄師姐,混得不錯的同學也不占少數,他們都會拉你一把的,有的時候你覺得很困難的事,只要有人愿意幫你,都有機會達成所愿。
環保的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做事做人更要講良心,名聲很重要;更要有個積極上進的心態,自助者天助。